"三儿说得在理。"大虎突然站起来，黝黑的脸上还沾着熏肉的烟灰，"俺刚才去林子里撒尿，己经看见两三拨逃荒的往南去了，个个眼珠子都饿得发绿。"
"要我说——"咱们连夜把肉都做成熏肉，分成小份让各家贴身藏着。明儿天不亮就动身，专挑林子密的小路走。"村民王顺安提议道。
"那老人孩子咋办？"他们肯定跟不上，周大牛大嗓门喊道。
"小路不可取。"萧诺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且不说走小路更耗体力，老人孩子跟不上。到了陌生地域，我们对地形一无所知，潜在的危险根本无法预料。"
里正眯起浑浊的眼睛："三儿，那你有何意见？"
萧诺拾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划出几道痕迹。方才统计人数时，他己将村中情况摸了个透："我们的优势在于青壮年占多数——152名壮劳力。老人孩童虽弱，但终究是少数，妇人们也都能自行赶路。"
树枝在地上划出西个方阵："我提议将青壮分为西队。其中三队各46人，队长一名，队员45名，分别负责前面开路、断后护卫和协助老弱行李，三队轮换执勤。剩下14人组成一队，两名队长和副队长，12名队员，专司探路传信——人虽少，但关系重大。"
树枝又划出几个圆圈："妇人们可分派炊事、整理行装、照料老弱等活计。"他忽然折断树枝，语气凝重："眼下最要紧的是饮水和代步。这酷暑天气，必须备足盛水器具。可我们连个像样的木桶都没有——"
"这事包在我身上！"李木匠拍着胸脯站起来，两个儿子紧随其后，"我们爷仨连夜赶工，这些家什都是做熟了的。"
萧诺点点头："还需要几辆板车，既能载行李，也能让老人孩子乘坐，叔伯们推起来也省力。"
"全村都来搭把手。"里正一锤定音。
萧诺继续说道："每人都要备一根削尖的木棒防身。各队推举一名队长统管，这事还得劳请何爷爷把关。"里正微微颔首。
大伙顿时活络起来。斧头砍伐树木的闷响惊起夜鸟，熏肉的松枝青烟在月色中袅袅升起。萧诺带着几个后生往深山边缘走去，背篓里很快装满了柴胡、黄芩等常见草药。
"都是死人堆里爬过来的，该防的都得防。"萧诺碾碎一片药草闻了闻，"每人喝一碗药汤，这毒日头底下赶路，老人孩子肯定受不住。"
大虎扛着柴刀跟在旁边，突然压低声音："三儿，分出去那几家没一个好东西。还是你机灵，趁早打发干净了。"
萧诺嘴角微扬："那么好的机会不利用，我岂不是傻子？"
"还是你们读书人弯弯肠子多。"大虎用刀背拍打着手心，"我就想当个大将军，那才叫威风！"
"你的箭术数一数二，总有机会的。"萧诺说着。"
"上次征兵俺差点偷跑去边关，"大虎继续道，"结果被我爹揪着耳朵关了三天。"
萧诺轻笑出声："陈叔是担心你。就你这莽撞性子，怕是要举着大刀往鞑子大营里冲。"
大虎摸着后脑勺嘿嘿首笑。
当晚，熬好的药汤冒着热气，萧诺坚持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碗——包括己经分出去的那几户人家。
两天后的黎明，一支特殊的队伍出现在官道上。三百余人排列成严整的队形：外围是手持尖头木棍的青壮男子，锋利的木尖在晨光中泛着寒光；中间是推着板车的汉子和妇孺，新制的板车上堆着行李，坐着走不动路的老人和孩子。整个队伍行进得井然有序，与其他零散逃荒的流民形成鲜明对比。
路过的流民纷纷侧目，有几个饿急眼的想凑近讨食，可一看到外围汉子们手中那削得尖锐的木棍，还有他们警惕的眼神，都讪讪地退开了。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不死心，刚往前蹭了两步，就被周大牛一声大喊吓得退后了两步，再不敢上前。
"保持队形！不准停。"萧诺走在队伍最前方，时不时回头查看。他注意到几个孩子趴在板车边缘，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而老人们则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眼神既惶恐又带着一丝希望。
萧诺叫住正要出发的大虎，沉声道："大虎哥，这附近数你最熟悉地形。你带着先去前面探路。"他特意加重语气，"记住，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哪怕是天大的便宜，都不准擅自行动，必须先回来商议。"
见大虎要反驳，萧诺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们这支小队，就是整个队伍的眼睛。三百多口人的性命，都系在你们身上，做事三思而后行。
"晓得了。"大虎终于闷声应道，转身点了五个精壮后生。他们像山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晨雾中。
萧诺又转向正在检查木棍的栓子："栓子哥，你带护卫队负责前后警戒。有任何事立刻报上来。"他笑了笑，"我特意把你和大虎编在一队，就是看中你这份细心。"
栓子用草绳将磨尖的木棍绑在背上，闻言露出憨厚的笑容："三儿你放心，我把弟兄们撒在队伍前后，就是飞过只麻雀也瞒不过我们。"
萧诺不动声色地点头："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晨雾渐渐散去，官道上的难民多了起来。不少衣衫褴褛的逃荒者看见他们整齐的队伍，都投来惊诧的目光——在这乱世里，能保持这般秩序的难民队伍实在罕见，大多数人贪婪的看着他们板车上的行李，但在看到他们手持棍棒的样子都退缩了。
"二叔？"一个满脸尘土的年轻妇人突然从路边扑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二叔……求求您……"妇人抱着瘦弱的孩子，重重跪在尘土里，声音嘶哑，"收留我们母子吧……"
"她是李二叔的亲侄女，"刘栓子凑过来低语，"嫁给了隔壁胡家坳胡大的大儿子，本来他们家的日子不错，看这样子只留下了他们孤儿寡母，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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