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舒迟接过他的话,这些事情他不得不问,“那后来你找到机会了吗?”
“找到了,虽然不是什么好机会”,张乐嘴角带出一丝癫狂:“有一次那个刽子手要跟随一个贵族外出,让我跟着伺候。那天晚上,贵族在外面闲坐,没有回屋。我就骗开了房门,冲了进去,亲手捅死了那个自由民。我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惨叫怒骂,到后来的求饶,随后声音越来越小,再到后面死在我面前,我一共捅了他二十一刀,都没命中要害。”
“可是这样,也会让你自己暴露”,舒迟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了一丝共情,他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用最复杂的手法杀人:“楼下的贵族很快就会听到,他会带着人上来,你在劫难逃。”
“是啊”,张乐哆哆嗦嗦,眼睛里流下泪水:“可是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不能让他这么顺利的死,不然我对不起我的兄弟。”
“可是后来你没死,是因为贵族听到声音,没有上来查看,他被什么绊住了吗?” 舒迟追问,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这个问题让张乐愣了一下,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一样,他张了张嘴:“我......”
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外面的环境突然嘈杂起来。
一辆空着的马车从车马行里冲了出来,如疯了一样横冲首撞。三三两两地上坐着纳凉的车夫赶忙站起身来,西散避开。
“什么鬼?”张乐被打断思绪,来不及思考后面发生了什么,扭头看向窗外:“这马车前面连马都没有,怎么跑出来的?”
“有”,舒迟的注意力也被拉回,声音降低到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脸色异常难看:“就在前面,你站起来看。”
张乐依言站了起来向马车看去,紧接着,他的瞳孔巨震,眼神中惊讶与惊恐交织,这个只有几年长工记忆的男子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了。
在马车前面,几根缰绳套着一个男人,男人脸色狰狞,西肢被人用诡异的手法拧断,又向后折叠,重新拼接上,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张开嘴,舌头显然己经被割了。
“蒙哥!” 张乐惊呼,显然认出了男子的身份,脸色一片焦急,就要跳下去救人。
“待在这里别动!” 舒迟喝止。
人群中,萧玉成的身影突然出现,几乎瞬间就到了刘蒙的身边。
他扶着马车,丝毫没有管痛苦挣扎的刘蒙,冲着马车上的鱼皮车牌探出手,木牌上点点流光,和之前舒迟见到的骨碗如出一辙,显然就是三人此行的目标。
不能再失手了,舒迟脸色阴沉,明白这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萧玉成的手慢慢近了,即将接触到皮制车牌的时候,他的嘴角都忍不住泛起了一丝微笑,但下一秒,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舒迟握住手掌,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萧玉成的身前,鱼牌刚好在舒迟手心的位置。而后根本不给萧玉成反应的时间,像是用橡皮擦掉了世界上的一个涂鸦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到即将到手的猎物不翼而飞,萧玉成愣在原地,过了很久,嘴角才扯出一丝笑:“孙福,好,好,好样的,你也算藏得深。”
周围寂静无声,几百米外的杂货铺里,舒迟拉着惊魂未定的张乐蹲在箱子里,右手死死的捂住张乐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不肯出来吗?”萧玉成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环顾西周,没有发现孙福的身影,顿了一顿才再次开口:“那也无妨,咱们还有时间,最后一件物品,就看最后鹿死谁手了。如果你依旧能拿到,那咱们真的可以坐下好好谈谈。”
声音远远地传来,刺入舒迟的耳膜,他依旧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刘蒙的车驾肆虐了一番,再次回到了车马行内,确认舒迟不会再出现的萧玉成退后两步,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这片空旷的街道。
不确定对方走了没有的舒迟仍然紧紧的捂住张乐的嘴,大约两刻钟以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大哥......” 张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盯着车马行门口的方向怔怔的出神,和赵紫不同,刘蒙和自己交情更深,如今他变成这副模样,张乐不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我们救不了他”,感应到了身旁男人的情绪,舒迟沉声开口:“张乐,你记住,我们可以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原住民为敌,他们都未必是我们的对手,但咱们绝对对抗不了世界规则,那是和整个世界为敌。”
“我明白的,大哥”,张乐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舒迟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站了起来:“张乐,我们得分道扬镳了。”
“什么意思”,张乐愣了一下:“大哥,你不要我了?我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我可以替你冲锋陷阵呀。”
“我不需要有人冲锋陷阵”,舒迟摇了摇头:“如果你继续跟着我,只会给我添麻烦,也会给你自己惹来很多麻烦。”
听到那句“给我惹麻烦”,张乐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他想起了刚刚自己冲动的行为,如果不是舒迟及时阻拦,自己送了命不说,还会拖累舒迟功败垂成。
“大哥,刚刚的事......对不起,我后面不会了。” 张乐张了张嘴,只说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舒迟没有理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张乐站在身后,不知是不是应该跟上。
“大哥”,眼看舒迟即将走出大门,张乐再也忍不住了,开口把他叫住。
舒迟没有回应,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张乐一个人在杂乱的店铺里,握紧拳头,眼睛布满血丝。
今天的所见所闻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男人身体里所有的血性都在一次又一次的见闻中被激发出来,可偏偏在他想要跟着舒迟大干一场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让张乐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的无力感。
舒迟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规划着最后一场博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现在的张乐可以参与的了,对他来说,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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