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伟浩和流萤走进了被称之为“锈蚀之喉”的贫民区。这里是巢都底层食物链最末端的世界,也是人性与绝望交织的泥潭。
甫一踏入,一股混杂着铁锈、机油、廉价合成酒精和无尽汗臭的浓烈气味便扑面而来。视线所及,是由无数废弃铁皮和塑钢板搭建而成的、摇摇欲坠的棚户,层层叠叠,如同巨大的、丑陋的蜂巢。
头顶上,粗大的管道和缆线如蛛网般交错,不时滴下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道路狭窄而泥泞,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居民们如同幽魂般穿行其间。
罗伟浩能清晰地感觉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他知道,对于这些被世界遗忘的人来说,加入一个帮派,获得稳定的(哪怕是变质的)食物配给和一席之地,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出路。
也正因如此,帮派才有了挑三拣西的资本,他们只会挑选那些最凶狠、最强壮、最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作为补充。
罗伟浩拿着那块印有“黑鼠”图样的破布,和流萤一起,小心翼翼地向路人打听。然而,他们的询问仿佛投入了无声的深渊。
当人们看到那块帮派标识时,脸上仅存的一点血色也迅速褪去。他们或是惊恐地连连摇头,或是立刻低下头,用更快的步伐融入人群,仿佛罗伟浩和流萤是什么瘟疫的源头。
一连问了十几个人,结果都是一样。
“看来是怕被报复。”罗伟浩低声对流萤说道,心中一阵烦躁。这堵由恐惧砌成的墙,比任何实体防御都要难以突破。
就在这时,天色愈发阴沉,天空中又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了酸雨。那细密的雨丝带着腐蚀性,落在金属上会冒出细微的白烟。
罗伟浩和流萤立刻紧张起来,这身好不容易才换上的、唯一的干净衣服可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他们迅速在附近找到了一间看起来还算牢固的破屋子,闪身躲了进去。
屋子里并非空无一人。昏暗的角落里,正有七八个居民蜷缩着,看到两个手持武器的陌生人闯入,所有人都露出了警惕和畏惧的神情。
但当他们的目光扫过罗伟浩手中那柄缠着铁丝、看起来就极具杀伤力的“狼牙棒”,以及流萤腰间的手枪和手中的利剑时,那份警惕便化为了纯粹的顺从。
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他们只是默默地向角落里缩了缩,为这两个不速之客腾出了一片空间。
罗伟浩的目光在屋内扫过,很快,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角落里也放着一个破旧的箱子,看起来和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宝箱”很像。
他那作为玩家的本能,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去开启搜刮。然而,他的脚步却在半途停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箱子,又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紧紧抱着孩子的、面黄肌瘦的母亲,她眼中充满了恐惧,生怕他们会抢走自己仅有的一点家当。
罗伟浩的心,被那眼神刺了一下。
他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和流萤也是这般绝望和无助。上一个宝箱,是在无人之地发现的,是无主之物,是天降的幸运。而眼前这个……是这些可怜人赖以生存的全部。
他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匪徒。
罗伟浩默默地收回了目光,拉着流萤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碰那个箱子。
流萤注意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从他看到箱子时的意动,到最后放弃时的决然,她都看在眼里。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赞许。
屋外,酸雨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屋内,两伙陌生人默然地共享着这片小小的避风港,在沉默中,一种微妙的、属于幸存者之间的界线被悄然划定。
在破屋的角落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那永无止境的“滴答”声终于停歇。酸雨停了,但空气中那股潮湿腐朽的味道却愈发浓重。
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不合时宜的声响打破了屋内的沉寂。罗伟浩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哦,原来是自己又饿了。高强度的战斗和精神紧张,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最后的两份食物——那种味道奇怪的能量棒,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流萤。
当他们撕开油纸包装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瞬间聚焦在了他们手中的食物上。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渴望、嫉妒与卑微的眼神,仿佛那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然而,当这些目光扫过罗伟浩那缠着铁丝的“狼牙棒”和流萤腰间的手枪时,所有的渴望都化为了压抑的沉默。在这巢都底层,“真理”永远只在武器的射程之内。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喉结不住地上下滑动。
罗伟浩和流萤默默地吃完了手中的食物。当他们起身准备离开时,身后立刻爆发了一阵骚动。
那些隐忍己久的居民们如同一群饿疯了的野狗,一拥而上,疯狂地扑向他们刚才坐过的地方,为了一点可能掉落在地上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食物残渣而扭打、争抢,彻底抛弃了身为人类的最后一丝尊严。
这悲凉的一幕,让罗伟浩握紧了手中的球棒,也让流萤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他们没有回头,快步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破屋。
回到外面潮湿的街道上,他们继续开始寻找“黑鼠帮”的线索。这一次,幸运女神似乎终于眷顾了他们。
“罗伟浩,你看那边!”流萤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指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对小摊贩耀武扬威的三人组。
罗伟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三名地痞流氓的夹克背后,都用喷漆潦草地画着一只黑色的、风格狰狞的老鼠——正是“黑鼠帮”的标志!他们正将一个卖着可疑肉串的摊贩推倒在地,一边咒骂着,一边将摊位上仅有的几串食物抢入怀中。
罗伟浩的心中瞬间涌上一股狂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立刻对流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阴影处。流萤心领神会,两人如同训练有素的猎手,迅速收敛了气息,利用周围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废弃管道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三名黑鼠帮成员的位置摸了过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迷茫的羔羊,而是主动出击的饿狼。他们的目标,是顺藤摸瓜,找到那邪恶的窝点,然后……将其彻底捣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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