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灰的瘸腿突然抽搐三下，这是程冬青跟它约定的警报暗号。秋穗正蹲在炕头搓玉米粒，听见动静一把掀开炕席——夯土地面上二十几个耗子洞，排得跟北斗七星似的。
"哥，这洞眼咋还冒热气？"秋穗的小手刚探进去，就被程冬青拽了回来。他往洞口泼了半瓢蓝莓汁，紫红的浆液顺着地道往前蹿，没一会儿就在祠堂外墙洇出个两米高的"米"字。
"反了天了！耗子成精了！"赵金凤的裹脚布卷着雪粒子冲进院门，老太太抡起铁锨就往洞里填土。铁锨头"当啷"一声撞上个硬家伙，震得她虎口发麻。
程冬青的柴刀尖往洞里一挑，生锈的饼干盒"哐当"滚出来。盒盖早让耗子啃豁了边，里头泛黄的《特别供给券》跟雪花片似的往外飘。1962年的红戳子被蓝莓汁一泡，在雪地上洇出血似的印子。
"奶，这不是您压箱底的宝贝么？"程冬青两指夹起张肉票，对着日头一照。票面上印的樱花水印，跟他上辈子在档案馆见过的伪满票据一模一样。赵金凤的银耳坠晃得人眼花，枯爪子要来抢，被阿灰一蹄子踹在腰眼上。
"小畜生造孽啊！"老太太瘫在雪地里干嚎，"这是你爷当年..."话没说完，程冬青"刺啦"撕开票券夹层。米汤写的密信见了蓝莓汁，一笔一画显了形："凡盗军粮者，当诛！"
祠堂那边突然地动山摇。程满仓佝偻着背冲进来，手里攥着把豁口的斧子。这窝囊了半辈子的男人，一斧子劈开供桌腿——好家伙！桌腿芯里塞着台日军发报机，零件上还粘着蓝莓渣。
"冬青！爹给你搭把手！"程满仓的眼珠子烧得通红。他拿斧背"咣咣"砸地砖，碎渣子崩到赵金凤脸上，老太婆的裹脚布缠着程满囤的腿："老三你疯魔了！"
程冬青的镜片闪过寒光。他抓起把供给券往柴油灯上烤，票面突然显出一串数字——跟粮仓坐标分毫不差。阿灰突然扯着嗓子嘶鸣，瘸腿猛踹西墙。夯土墙"哗啦"塌了半截，露出里头砌着的二十袋精白面，面袋上"昭和十八年"的戳子还泛着油墨味。
"二叔，您这砌墙的手艺真不赖。"程冬青的柴刀尖挑开面袋，白面里裹着包砒霜粉，"上个月刘寡妇家的猪崽子，就是这么药死的吧？"
程满囤的枣核脸涨成猪肝色，怀里的王八盒子刚掏出来，就被秋穗的弹弓打中手腕。钢珠子裹着蓝莓汁，"噗"地镶进祠堂匾额里。"孝"字裂成两半，露出后头藏的微型照相机——这是程冬青用日军望远镜改的，胶卷上全是赵金凤半夜烧日本旗的影儿。
"奶，黄大仙托我给您捎句话。"程冬青把相机怼到老太太眼前，"他说东洋的香火呛鼻子，让您换个祖宗拜拜。"
当夜，十二口棺材在祠堂门口一字排开。程冬青往日军钢盔里倒上蓝莓汁，把发霉的白面揉成团。他知道，这些掺了真相的馒头，早晚要噎死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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