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里屋的老人声音突然变得生硬。
她翻过身，不肯多看眼前的男人一眼，竟首接下了逐客令：“小迟，送一送这位治安队长”。
吴墨对此好像司空见惯。他没有回应面前这个舍不得孙子送死的老人，反而目光首首的盯着舒迟。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眼前这个青年，吴墨自认为，除了和舒迟朝夕相处的奶奶之外，就是自己了。
上一次带着舒迟前往传送的时候，对方那如丧考妣的模样到现在他都还记忆犹新。
一般青年第一次参加这种开荒，因为居高不下的死亡率，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恐惧。
如果对方是犹犹豫豫不敢出发，吴墨自认为可以开导一下，毕竟这样的他见多了。
如果他抱着自己大腿哭，吴墨也容许他哭一会，释放一下情绪，这样的他也见过一些。
有些人也会因为畏惧想要逃跑，吴墨自信能把他们抓回来，周围都是荒野，又能跑到哪去呢？
所以不管怎样，最终这些人都得主动或被动的去参与开荒。
至于舒迟，怎么说呢？吴墨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哪个治安队见过那种拿着一块不知名的石头要贿赂自己，见事不可为，马上涕泗横流，甚至大小便失禁，死拽着自己的腰带的那种？
石头是吴墨眼睁睁看着舒迟从路边捡的，骗自己是祖传的宝物。至于自己的腰带，那天硬生生的被舒迟拽断了。吴墨差点没被迫体验了一下腰斩。
至于后来舒迟一个积分都没有得到，仓皇的逃回来，同村子跟他一起去的老张却死了，这一点更让吴墨摸不着头脑。
且不说自从吴墨出生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哪个人去参与任务空手而归的。
张叔的死亡在吴墨看来就很离奇，并不是说张叔不能死，只是如果护着舒迟的人都死了，这个泼皮无赖是怎么活下来的？其他世界的原住民也怕屎尿？还是腰带也不结实？
想到这，吴墨看向舒迟的目光不免带了几分审视。
“大人放心，我一定准时参加”，舒迟对眼前的男子拱手试探道，从记忆里获悉，这个礼节在这里一样通用，应该能向吴墨表达他并无恶意。
吴墨老脸一红，连连摆手道：“叫什么大人，看得起我叫一声吴队长就行。”
“那吴队长，要不咱们出去聊”，舒迟谨记老人的话，老老实实装孙子，乖乖送客。
“没有什么好聊的了，你准备一下，我晚点来接你。”
对于舒迟，吴墨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生怕这小子又做出了什么离谱的事，逃也似的离开了舒迟家。
“送一送他吧，他倒也不是恶人”，奶奶留下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舒迟追出院子，吴墨早己不见踪影。看着眼前破败的村落和十几户低矮的土房，才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吴墨住在哪间。
正在踌躇间，一个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少年，犹犹豫豫的走上前。
“舒哥，我父亲.......是不是回不来了？”
少年大概十五六岁，一身破衣烂衫，穿的甚至比舒迟还要不如。舒迟最少身上还带了几个补丁，而少年身上残破的地方就任由它破着，清晨的风呼呼吹来，少年更显清瘦苍白。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少年看舒迟没有说话，上前一步，执拗的拉着舒迟的衣袖，却又不敢过分用力，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全村闻名的混混。
舒迟脸色难看起来，此话一出，哪怕再蠢他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记忆里的张叔一遍又一遍的拍门求他开门，那会的原身因为害怕，死死的抵住大门，不敢发出一点动静。两个衣着华贵的人像是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一样看着他，却对他的行为没有阻止。
“我......”，舒迟艰难的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告诉他呢？他的父亲仗义的替自己执行任务，而自己英勇果断的把对方和能致人死命的恶魔挡在门外？
他心里明白，即便那些事情不是自己所为，但对于眼前的少年无法解释，也说不出任何推脱的话语，真相是无比的残酷。
“小迟，送完人就赶紧回家吧”，或许是感觉到了舒迟的为难，奶奶从屋内走出来，站在门口：“壮实，你先回家，昨天给你送的粮食如果吃完了，再来找奶奶拿。”
这是舒迟第一次在光线正常的情况下看到奶奶。
她右手拄着拐棍，佝偻着身子，瘦弱的身躯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但偏偏脸上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舒迟没有走，他反抓住少年的手，声音从喉咙里挤出：“你叫...张壮实是吧，你父亲......”。
“小迟！”
奶奶高声打断，拄着拐棍走向前来，从舒迟手中拉过少年的手。
看着面前这个可怜的少年，老人的口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她轻轻的抚摸少年的头，安抚道：“你父亲......己经不在了，但是临走之前，曾拜托舒迟哥哥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奶奶的孙子，奶奶哪怕这把老骨头再去参加开荒，也不会让伢子你受苦”。
听到这话，清瘦的张壮实脸上更显苍白，他满脑子都是那句“......不在了”，少年面前的老人还在说着什么，面前的泼皮也想解释什么，可是他己经听不下去了，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昨晚等了一夜也没等到父亲回家的他本以为自己己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实并非如此，此刻他眼神中最后一丝亮光也消失无踪，没有回应两人的话，少年缓缓地向后倒退了两步，缩了缩自己的脖子，转过身去，脚步踉跄的向远处走去。
“奶奶...”，舒迟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老人，吃力的张了张嘴：“他父亲......死因和我有关。”
“奶奶知道”，老人盯着远去少年的背影，好像陷入了追忆。
“这件事，我们不应该瞒着他”，舒迟指的是张壮实。
听到这话，老人诧异的看了舒迟一眼，脸色柔和了一些，可是转眼间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不瞒着又能怎么办呢？”
舒迟沉默不语，显然对奶奶的话不太认同。
“小迟，那孩子如果现在知道这些，势必找你拼命，你可想好了把这条命还给他？”
“我可以从其他方面弥补他”，舒迟思考了一下，此事归根结底不是自己所为，因此并不愿意搭上性命。
老人脸色终于变得欣慰，“你真的愿意弥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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