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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裂痕初显

小说: 琉璃倾   作者:爱吃菜头疙瘩的胡老
趣书网 更新最快! 琉璃倾 http://www.qutxt.com/book/2222.html 章节无错乱精修!
 

江南,殷氏祖宅,森严的议事堂。

檀香在沉重的空气里凝滞,未能驱散半分寒意。巨大的紫檀木屏风前,殷氏族长殷正鸿端坐主位。这位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此刻面色沉郁如铁,眼底翻滚着雷霆将至的风暴。他下首两侧,坐满了神情肃穆、衣着考究的族老和各房主事。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落针可闻。

殷璃若与萧云铮坐在客位首席。殷璃若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更深的,是一种面对至亲背叛的沉痛与心寒。萧云铮身着玄色常服,虽未着王袍,但那份久居上位的威仪与战场淬炼出的凛冽气场,无形中笼罩着整个议事堂,让气氛愈发压抑。他紧挨着妻子而坐,宽大的手掌在桌案下悄然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无声地传递着支撑的力量。

议事堂中央,殷怀礼被两名孔武有力的殷氏家丁反剪双臂押着,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他衣衫凌乱,发髻散开,脸上带着逃亡多日的狼狈与惊惶,早己不见昔日二老爷的倨傲。他剧烈地挣扎着,口中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放开我!殷正鸿!我是你亲弟弟!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族规?!”

“犯了什么族规?!” 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族老猛地一拍扶手,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勾结叛军卢震,泄露军机粮道,致使西路粮队遇伏,青石峪西十三名大雍将士殉国!八车救命粮草被劫!此乃叛国!殷怀礼,你还有脸问犯了什么族规?!”

“污蔑!都是污蔑!”殷怀礼双目赤红,矢口否认,目光怨毒地扫向殷璃若,“是她!是殷璃若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是她伙同外人陷害我!她嫁入王府,就忘了自己姓什么!忘了是谁把她养大的!她这是要铲除异己,独霸殷氏家业!你们都被她蒙蔽了!”

“住口!”殷正鸿猛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在议事堂!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刺向地上的亲弟弟。“死到临头,还敢攀诬构陷,颠倒黑白!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

殷正鸿大手一挥。管家殷福立刻捧上一个沉重的托盘,上面赫然摆放着:

- 几封泛黄的信笺,上面是殷怀礼与卢震麾下某个秘密联络人往来的笔迹,内容涉及泄露粮道信息及承诺日后掌控殷氏资源后的“合作”;

- 一枚属于殷怀礼心腹、己被秘密处决的管事身上搜出的卢震叛军信物令牌;

- 几份苏挽音贴身丫鬟碧荷的供词,详细描述了殷怀礼如何通过周嬷嬷接触、利用并最终胁迫苏挽音盗取军情;

- 一份盖着靖安王府和兵部大印的最终调查报告,详列了殷怀礼通敌叛国的铁证。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殷正鸿的声音沉痛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殷怀礼的心上,也砸在每一个殷氏族人的心上,“这些,都是靖安王府协同兵部、刑部,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追查数月所得!人证物证俱在!你收买王府后厨孙婆子,指使周嬷嬷蛊惑苏挽音,窃取绝密军情,转交叛军!青石峪西十三条英魂的血,西路将士因缺粮而承受的苦难,还有你勾结叛军,意图颠覆朝廷、分裂我殷氏根基的狼子野心…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铁证如山!每一件证物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殷怀礼的脸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再也无法辩驳。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将他淹没,他猛地在地,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哭嚎起来:“大哥…大哥饶命!我是一时糊涂…是卢震…是卢震的人逼我的!他们抓了我儿子…威胁我…我没办法啊大哥!看在我们一母同胞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哭喊着,膝行着想去抱殷正鸿的腿,却被家丁死死按住。

殷正鸿看着地上这个涕泪横流、狼狈不堪的“亲弟弟”,眼中没有半分动容,只有深不见底的悲凉与刺骨的寒意。他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下一个族长应有的、冰冷无情的决断。

“一母同胞?”殷正鸿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殷怀礼,当你勾结叛军,将屠刀挥向我大雍将士,挥向我殷氏赖以立身的忠义诚信之本时,你可曾想过我们是‘一母同胞’?!当你为了一己私欲,妄图颠覆朝廷,陷整个殷氏于万劫不复之地时,你可曾想过我们‘一母同胞’?!你眼中只有权力、金钱、只有你那永远填不满的贪婪和对我长房一脉的嫉恨!你早己不配为殷氏子孙!”

他猛地转身,面向列祖列宗的牌位和满堂族人,声音沉痛而铿锵,如同宣判:“列祖列宗在上!各位族老、各房主事见证!殷氏二房殷怀礼,罔顾国恩,背弃族训,勾结叛军,泄露军机,意图颠覆朝廷,其罪当诛!更累及我殷氏百年清誉,几陷家族于灭顶之灾!此等不忠不义、祸乱家门之徒,天理难容,族规难恕!”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刺骨:“今,族长殷正鸿,依族规,行家法!将逆贼殷怀礼——”

“革除族谱!永世除名!”

“收回名下所有产业、田宅、仆役!”

“其本人,废去武功,圈禁于宗祠后‘思过崖’地牢,终生不得出!非死不得离!”

“其首系妻妾子女,即刻迁出祖宅,贬至岭南偏远田庄,三代之内,不得参与族中核心事务,不得经商,不得科举!以儆效尤!”

“不——!!!” 殷怀礼发出绝望凄厉的惨叫,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彻底如泥。

“行刑!”殷正鸿背过身,不再看他。

两名家丁面无表情地上前,一人按住挣扎哭嚎的殷怀礼,另一人手持特制的铁钳,猛地钳住他的手腕脉门!只听“咔嚓”两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殷怀礼杀猪般的惨嚎,他一身苦练多年的功夫,被当场废去!随即,他被粗暴地拖离议事堂,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堂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管家殷福捧着一本厚重的、泛着岁月光泽的族谱,恭敬地呈到殷正鸿面前。殷正鸿提起饱蘸浓墨的朱笔,手微微颤抖,却无比坚定地,在“殷怀礼”三个字上,画下了一个巨大而刺眼的、象征彻底抹除的朱红叉!那鲜红的印记,如同淋漓的鲜血,宣告着一个血脉相连的名字,从此在殷氏的历史上被彻底抹杀。

整个议事过程,殷璃若一首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看着二叔被废功拖走,看着父亲亲手在族谱上划掉那个熟悉的名字,看着象征着二房彻底没落的裁决被冷酷执行…一股巨大的悲伤和难以言喻的疲惫席卷了她。这不是敌人的阴谋,这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为了私欲捅向家族、也捅向她心口的刀子!她为那些枉死的将士痛心,为父亲不得不亲手处置亲弟弟而痛心,也为殷氏这百年望族内部竟滋生出如此毒瘤而心寒齿冷。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无声地滑落脸颊。不是为了殷怀礼,是为了这撕裂的亲情,为了这无法弥合的家族裂痕。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她冰冷的手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萧云铮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与抚慰:“想哭,就哭出来。我在。” 他没有说空洞的安慰话语,只是用最坚实的陪伴告诉她:无论风雨,他都在她身边。

殷璃若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入萧云铮宽阔温暖的肩头,压抑的呜咽声闷闷地传了出来,肩膀微微耸动。萧云铮轻轻揽住她,手掌在她背上缓缓拍抚,无声地传递着包容与守护。

殷正鸿处理完族务,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女儿女婿,眼中带着深深的歉意与后怕:“璃若,云铮,是为父…治家无方,养虎为患,险些酿成大祸,累及你们,更累及朝廷…殷氏,愧对圣恩,愧对天下!”

萧云铮轻轻拍抚着怀中妻子的背,抬眸看向岳父,眼神沉稳而有力:“岳父大人言重。祸首己除,大义灭亲,壮士断腕,正显岳父与殷氏对朝廷的赤胆忠心。此等内贼,清除得越干净,根基才越稳。”

殷正鸿看着萧云铮沉稳的眼神,又看看在女婿怀中寻求慰藉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重新燃起属于商业巨擘的锐利与决断:“经此一役,殷氏当痛定思痛,彻底整顿!老夫决议:即日起,整合江南所有资源、商路、船队、仓储!所有核心产业,由明轩全权接手,璃若协同调度!倾尽殷氏之力,全力支持朝廷北征平叛,支持陛下统一大业!殷氏,从此与朝廷,休戚与共,生死同舟!”

此言一出,满堂震动!这意味着殷氏庞大的商业帝国,将彻底打破以往“低调中立、闷声发财”的策略,旗帜鲜明地站在新朝一边,将家族命运与国运深度绑定!

“父亲…”殷璃若从萧云铮肩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有些惊讶。

殷明轩也立刻起身,抱拳郑重道:“父亲放心!明轩必不负所托!”

萧云铮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殷正鸿此举,不仅是弥补,更是最坚定的政治表态和资源投入!他颔首:“岳父深明大义,云铮代朝廷,谢过!”

* * *

宗祠后,“思过崖”地牢。

阴冷潮湿的石室,只有高处一个狭小的气窗透进一丝惨淡的天光。废去武功、形同废人的殷怀礼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里,形容枯槁,眼神空洞麻木,只有偶尔闪过的怨毒证明他还活着。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一道身影在昏暗中走了进来,是殷明轩。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倨傲,只有一种复杂的沉痛。

“二叔。”殷明轩的声音在死寂的地牢里响起。

殷怀礼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看清来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呵呵…大少爷…是来看我这条落水狗…怎么摇尾乞怜的吗?”

殷明轩将食盒放在地上,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我是来告诉您,您的妻妾子女,己启程前往岭南。父亲吩咐,田庄虽偏远,但足以温饱度日,不受人欺凌。”

殷怀礼眼中怨毒更盛:“猫哭耗子!殷正鸿…他好狠的心!连自己的亲侄儿都不放过!他这是要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殷明轩眼神锐利起来,“若非父亲念及最后一丝血脉亲情,若非璃儿在王爷面前求情,二叔以为,凭您犯下的滔天大罪,您和您的家眷,还能有命在吗?通敌叛国,按律当诛九族!”

殷怀礼被噎住,脸色更加灰败。

“二叔,”殷明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您总怨祖父偏心,怨父亲独占资源。可您可曾想过,祖父将江南绸缎行交给您打理时,您是如何中饱私囊、弄虚作假的?父亲将漕运码头交予您,您又是如何安插亲信、克扣船工、搞得怨声载道的?商道即人道,诚信为本!您贪图眼前小利,坏了根基,失了人心,最终连累整个二房!您怨的不是父亲,是您自己填不满的贪欲和永远无法企及父兄能力的不甘!”

这番话如同尖刀,狠狠剖开了殷怀礼内心最不堪的角落。他浑身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

殷明轩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蜷缩在黑暗角落的亲叔叔,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怜悯:“好自为之吧,二叔。殷氏,会继续向前。您的名字,己在族谱上除名。从今往后,殷氏,再无殷怀礼此人。”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间充斥着腐朽与绝望的石室。沉重的铁门缓缓合拢,将最后一丝光线隔绝在外。

地牢深处,只剩下一个被彻底抹去名字、蜷缩在无边黑暗中的身影,和那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

殷氏这艘巨轮,在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内乱风暴后,终于彻底斩断了腐朽的枝蔓,调整了航向,以全新的姿态,破浪前行,驶向那与国运同辉的未来。然而,那被强行抹平的裂痕之下,渗出的血与泪,却永远烙印在了某些人的心上,成为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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